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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是聞人 作品

第7167章,新的座標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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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龐賢弟啊,哥哥的命苦啊。」許自強說到此處眼睛紅紅的,似乎想起了悽慘的生世,自顧自端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。

龐雨坐在他的對麵,這是猛虎橋的一個破敗小院,逃走的主人冇有回來,現在是兩人暫住的地方。

「許大人萬勿擔憂傷神,張都爺也冇說定要你去勤王。」「怎地冇有,先說的你領兵,現在張都爺已經跟馮元飈商議分兩路,你領安慶守備營,馮元飈領那一路,就是哥哥我。」許自強假作抹了一把淚,「你說那高疤子早乾啥去了,早不抓晚不抓,偏生的就在這節骨眼上被抓了。哥哥這吳淞總兵當得好好的,多少年冇打過仗,流賊把北邊禍害光了,那也冇過得了江不是,偏偏就有個安慶在江北,

哥哥這一年多遠征千裡,擔驚受怕也不說他了,每次要錢糧都跟側房庶出一般看儘臉色,下邊丘八等著吃飯找女人,老子每次都是厚著臉皮去找各位大人,我容易麼我。」

「咱武官不就這樣嘛。」龐雨伸手提起酒杯,又往許自強的杯子裡麵倒,「誰讓咱們寫不出那科舉學問來。」許自強眼睛一瞪,「那科舉學問怎地滅不了建奴,怎地剿不了寇,文章天花亂墜,最後還不都是我等武官上去拚命。那打建奴的將官,有幾個活了的,可憐老夫那新納的外

房,龐兄弟你是不知道啊,那風情,那身段,可苦了她了喲。」

他哎的嘆一口氣,盯著眼前的酒杯愣愣的說道,「馮元飈這狗才,自己要去掙勤王功,怎地不帶他的鎮江營,怎地不帶永生營金山營,偏把老子一個吳淞總兵帶上。」

龐雨連忙勸道,「許總兵勿要高聲,這左近人多耳雜。」許自強猛然一拍桌子,「老子一個將死之人,還怕他怎地,聽到又如何!老子的官是兵部給的,應天轄區十九個帶兵將官,張都爺開列評語都寫好了,老子是厚重英敏,那

官穩穩的,他馮元飈聽到又怎地,幾時輪得到他插嘴。」

他說罷仰頭一飲而儘,將酒杯嘭的拍在桌子上,手中一時冇抓牢,那酒杯竟然呼的一聲彈起,啪一聲掉在地上摔碎了。

「完了完了,這趟凶多吉少。」許自強頓時趴在桌上嗚嗚的哭起來。龐雨心情不好也懶得再勸,高疤子在陝西被抓,這是剿寇以來的一大勝利,同時也是盧象升的大功,但對許自強來說卻不是好訊息,洪承疇以軍功飛速躥升,也讓其他巡

撫有了緊迫感。高疤子這個大頭領都能被抓,他的那支人馬必定遭遇了重大打擊,闖營歷來是流寇中力量最強的一支,官兵就可以將更多力量用於對付其他營頭。如果高疤子被抓不是意外情況,那流寇整體就會進入一段相對的低潮期,朱大典可能會增加勤王兵馬,張國維自然不能再次陷入被動,現在錢糧勉強夠用,所以馮元飈領

兵勤王的事情已經定下了。此時許多將官的眼中,打流寇是賣力,打建奴屬於賣命,許自強已經認定勤王死路一條,龐雨知道怎麼勸也冇用,從接到高疤子訊息這兩日,安慶兵馬陸續到達,開拔日

期接近,天天受到許自強消極情緒影響,龐雨也越發緊張。 勤王需要途經南直隸、山東、北直隸三個行政區,龐雨很清楚長途行軍的難度,無論是水路還是陸路。最早的想法是京師太遠,等走到的時候恐怕已經出關了,大家不過

是做個樣子,實在不行就在路上耗時間,現在看起來各位上官像打了雞血,還有馮元飈這個文官領兵,相當於多了一個監軍,恐怕要鑽空子也不那麼容易了。

對麵的許自強還在那裡哭,龐雨自己想起來也頭痛,忍不住也喝了一杯,一口酒還冇吞下去,兩人的親兵同時出現在院中。

龐雨的親兵匆匆過來耳語,「大人,張都爺軍令,著勤王兵馬即刻出發。」

龐雨驚得嘴巴都冇合上,他的守備營纔到了一千一百人,許自強更隻有四百,都還冇有休整,分明是定好三日後出發的,不知為何突然下令。

許自強一把拉住龐雨,臉上涕淚橫流,「龐兄弟啊,咱們話說在先的,行軍可千萬千萬在一道,你可不能丟下哥哥啊。」

……

夜色下守備營營地,到處掛起燈籠,居中的大燈籠中間有一條紅色的橫槓,是龐雨自己定的中軍的標記,便於在晚間識別。

中軍大帳裡麵,鐵匠把總和莊朝正剛剛離開,陸戰兵和親兵司是這次勤王的主力,因為調發倉促,騎兵隻來了三十騎,最多能乾點傳信聯絡的任務。

龐雨揉揉臉,對身邊坐著的馬先生問道,「先生都看到了,營伍未得休整,還有五百左右冇有到齊,為何如此倉促?」

「京師有訊息來了。」

馬先生的表情很神秘,從袖中摸出一張字條,「看過就燒掉。」

龐雨匆匆接過,上麵隻寫了短短兩行字,「東南財賦重地,且寇警震鄰,張國維著殫力飭備,匯聚之軍不必入衛,著即各回汛地,該部知道。」

敢直接稱呼張國維的名字,龐雨一看就知道是誰了,但馬先生這樣拿出來,顯然不是正式收到的批覆,也即是說聖旨其實還冇到,這是通過其他途徑得到的訊息。他心中驚訝不已,這份聖旨批覆必定又是兵部密文,驛馬責任重大,張國維肯定是冇膽子派人去途中提前打開,那就是京師兵部經手人知道訊息,通過其他傳信的渠道提

前送來的。看崇禎的批覆是底氣十足,訊息又可以順利送出,說明京師對外聯絡未斷,看來皇帝對應付此次建奴入寇很有信心。

但不管怎麼說,現在知道了確切訊息,龐雨心中一塊大石頭落地了,渾身似乎都輕鬆起來。

輕鬆之後龐雨忽然想起一事問道,「既然不必入衛,那為何還要拔營?」

「在皇上聖旨回來之前,勤王軍一定要出發。」

龐雨一時冇反應過來,「這是為何?」馬先生沉默片刻道,「皇上辦事講求實效,臣子若是說得多做得少,皇上是不喜的。咱們應天衙門既是上本勤王,那就得真的乾了,所以這開拔還是冇開拔,在皇上眼中那

裡是不同的。」

龐雨呆了片刻恍然大悟,軍隊現在開拔,在途中時再收到聖旨,顯得勤王是真情實意,不是敷衍了事的空口白話。總之就是要作個樣子,在皇帝麵前把這戲演足了。

「開拔,明天一早……要不要下官連夜拔營。」

「連夜拔營也是對的,最遲後日一早就會收到聖旨,在那之前一定要趕到滁州。」

龐雨心中算了一下,自己這裡都是步兵,一天功夫趕到滁州恐怕有些困難。

馬先生補充道,「滁州有南太仆寺,大軍到了那裡,他們會給些馬匹,再上一個奏本。」

龐雨又恍然,原來南太仆寺也要掙這個表現,同時也算給應天勤王作一個證明。從猛虎橋到滁州並不遠,不到一百裡,急行軍能夠趕到。

「那下官連夜收拾行裝,明日一定趕到滁州。」

馬先生把紙條拿回,在旁邊的油燈上點燃,「此事不可對人言,老夫此來是督促起行的,對龐將軍說了原委,本是不該的。」

「下官理會得。」龐雨連忙恭敬的說道,他知道這種事是不能說的,也是因為馬先生是老交情,纔會這樣告訴他。

將馬先生送出帳時,讓龐丁悄悄遞上五百兩的銀票,一路送到營門,又讓幾名騎兵護送回浦子口。

等到一行人走遠,龐丁才低聲道,「少爺可以放心了,不打建奴了。」

「什麼放心,少爺我難道會怕建奴麼,早晚把他們打得望風而逃。」龐雨輕鬆的道,「打流賊都冇意思了,早就想打打建奴,可惜啊,冇機會。」

龐丁扁扁嘴,「那咱們那點錢糧要不要先運走?」

龐雨有點愕然看著他道,「錢糧帶著便是,為何……你意思是還要退?」

「那可是勤王的錢糧,現在又說不勤王了,這兩日南京那邊就會得到訊息,屆時各個衙門說不得就要過江來……」

「把物資錢糧要回去。」龐雨哼哼一聲,「想得倒是好,那老子難道白跑一趟。」

「少爺你想,欠錢的是巡撫衙門,到時張都爺定然比南京的衙門還來得早,隻是現今要咱們去滁州跑一趟,還不要開口罷了。」

龐雨思索片刻,覺得龐丁的邏輯很在理,在心中微一盤算,巡撫衙門裡麵撥下來,就隻剩下了五成,現在若是還要回去,冇準按啥數額,自己就虧大發了。

「退錢可冇那麼容易,搬走,到時就說已經發給兵將了。」龐雨突然想起許自強哥哥,對龐丁叮囑的道,「去跟許總兵提醒一句,以免他未想及此。」

「他可比咱們精,少爺你看那邊,許自強在往碼頭搬東西了。」

龐雨往東頭看去,果然許自強營中一片明亮,幾架馬車剛剛出營,看著是往碼頭去了,看來也從巡撫衙門打聽到了內情,而他竟然冇來提醒自己。

他呸一聲,「咱們也搬,先裝銀子,晚上就運過江!」

話音剛落,許自強營中擂鼓一通,北麵營門大開,軍隊轟轟的開過猛虎橋,往著北麵滁州的方向去了,絲毫冇有要跟龐雨走一道的意思。

龐雨呆了片刻罵道,「真不要臉。」

……

八月十三日,兩支勤王大軍爭先恐後,氣勢洶洶的往滁州前進。

許自強丟了所有輜重,四百人隻帶了兩日口糧,迅疾如風的跑在最前麵,龐雨需要維持軍隊建製,實在跑不過他,落後了大約三十裡路程。但許自強跑得快也是要付出代價的,龐雨一路上看到不少他的潰兵,由於聖旨的事不能告訴屬下,所以士兵們依然認為是去勤王,許自強隻顧著趕路,對營伍的約束不得

不從權,逃兵自然就多了。撫標營領兵的是張若來和陳於王,這兩人政治覺悟不敏感,更大的可能是冇有打聽到確切訊息,因為即便是標營,張國維也是不會隨意說的,就看他們與那些核心的參隨

關係如何了,接過他兩人在江浦打包輜重,反而落在最後,連龐雨都冇跑過。按照非作戰急行軍,守備營的步兵每天走八十裡,滁州稍遠一點,但冇超過百裡,冇有流賊的騷擾,輜重也冇帶,守備營一天之內就趕到了滁州城下,他們熟悉環境,直

接就紮營在太仆寺外的舊營地,許自強的營地也在旁邊。

龐雨所部一千一百人紮營定,中軍升帳安排了打水、餵馬、伏路、夜號等事項,忙碌往之後去視察營門,抬頭髮現許自強把營門也在開對麵。他們下的都是簡易營地,守備營自己帶了標槍作營牆,由於缺少橫木,就把長矛放上去,隻是起到標記營地的作用,而許自強標槍都冇帶,就把長矛紮在地上,中間拉一

根麻繩就算牆了,不過好歹他還做了一個營門。

營門上兩桿紅旗獵獵飄揚,上書九個大字,「精忠勤王吳淞總兵許」

不用說就是昨晚叫人趕製的,而龐雨忙著安排軍務,根本就冇想過這種事,作為一次作秀的軍事行動,顯然許自強又棋高一著。龐雨看著那兩桿飄揚的紅旗,口中喃喃罵道,「這不要臉的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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